永不絕望的信念,是命運對你最好的成全

作家蘇童曾說:“我很欣賞薩拉馬戈的《修道院紀事》。這是有難度的寫作,它是自然流露,是對自身經歷外化的描寫。”
身為葡萄牙語界第一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,薩拉馬戈的每部作品,都備受讀者追捧。
尤其是他的早期作品《修道院紀事》,更是被譽為比肩《百年孤寂》的傳世傑作。
書中,薩拉馬戈將虛幻與現實結合,以兩條扣人心弦的故事線,描繪了一場交錯縱橫的命運「二重奏」。
一條線是殘酷的現實:18世紀葡萄牙國王若昂五世,為女兒的出生向教會還願,以舉國之力建造馬夫拉修道院。
另一條線是奇幻的寓言故事:左手殘廢的退伍士兵巴爾塔薩,與擁有特異視力的妻子佈裡蒙達,幫助洛倫索神父製造飛行器「大鳥」。
然而,這兩件事物的誕生,蘊含著截然不同的意義。
修道院如同一場摻雜血淚的劫難,每一塊磚牆、巨石背後,都有不計其數的民眾倒下,森森白骨埋葬在宏偉建築之下。
飛行器「大鳥」則像一縷驅散黑暗的信念,從製作到成功起飛的過程,不斷喚醒巴爾塔薩和布里蒙達竭力克服困難的勇氣。
而在漫長黑暗的人生隧道中,每個人的心中,都需要一份堅韌的信念。
在它的照亮下,無論前路多麼艱險,永不絕望的信念,都會渡你抵達嚮往的彼岸。
1
命運的一粒灰,落在個人身上就是一座山。
在18世紀的葡萄牙,至高無上的王權,如烏雲般籠罩在民眾身上。
出生於馬夫拉的年輕農夫巴爾塔薩,因此接連遭遇了人生巨變。
國王因王位之爭,一聲令下要打仗,巴爾塔薩和同齡人們,便不得不背井離鄉,去戰場上廝殺。
這些只會種地、放牛的莊稼漢,將手上的鋤頭換成了槍支,強忍著恐懼與敵人對抗。
他們穿梭於槍林彈雨之間,有人喪命於異國他鄉,有人失去了健全的身體。
巴爾塔薩的左手也被子彈擊穿,從此只能用一隻鉤子代替手掌。
後來,國王又向教會許願:一旦生下第一個孩子,就會在馬夫拉建造一座華麗的修道院。
願望實現後,大批馬夫拉民眾便被強行徵用了土地,還要充當建造修道院的勞役。
即便是殘疾的巴爾塔薩,也要與其餘4萬多名勞工,擠在環境惡劣的工地上工作。
工地上,每間簡陋的木板房裡,橫七豎八地躺著200多人,每個人連翻身都成問題。
沒幹多久,勞工們便個個蓬頭垢面、汗流浹背,髒手上長滿老繭,腰背也痛得直不起來。
在他們勞動時,一旁的監工會手持棍棒監視他們,不給他們一絲一毫的喘息空間。
遇到暴風雨天氣,騾子和牛都罷了工,他們卻在泥地上打著哆嗦,繼續賣力幹活。
而高強度地工作數十小時後,等待他們的食物,不過是一點點蔬菜和乾麵包。
巴爾塔薩的工友們頻頻抱怨:“這日子過得還不如監獄的罪犯。”
身體上的疲憊,導致他們精神緊張,情緒暴躁,動不動就為食物和床位大打出手。
這片曾經欣欣向榮的土地上,如今浸潤著無盡的血汗。
這些原本淳樸實踏實的普通人,也被不由分說的命運拋入了低谷。
他們本該在最好的年紀成家立業,卻被迫走上戰場,導致身體和精神都千瘡百孔。
他們也能自給自足,安居樂業,卻一夜之間失去田地,變成了連牲口都不如的苦力。
面對命運的翻雲覆雨,人才能看清自己的力量,究竟有多麼微不足道。
楊綛先生說:“我認為命運最不講道理。我們看到的命運是毫無道理的,專開玩笑,慣愛捉弄人,慣愛搗亂。”
在時代激流中,個人如同搖搖欲墜的一葉扁舟,百般掙扎也逃脫不了苦難的漩渦。
那些毫無由來的意外、打擊和變故,虎視眈眈地圍繞在你身邊,隨時準備給你致命一擊。
即便你苦苦哀求,跪地求饒,苦難也不會網開一面,反而將你抽打得遍體鱗傷。
我們只能把苦嚼碎了嚥下,在命運碾壓下蹣跚前進。
2
最可怕的不是苦難本身,而是失去信念。
修道院開始建造後,全國很快就呈現出了一派民不聊生的景象。
這個國家剛經歷過戰爭,又不計成本地大興土木,導致國庫虧空嚴重。
就算是最繁華的都城中,也到處都是流離失所、衣衫襤褸的窮苦百姓。
百姓們分不清自己身在地獄還是人間,漸漸喪失了活著的信念,變得麻木而冷漠。
他們徹底丟掉體面,每日蓬頭垢面,隨意丟棄垃圾,城市彷彿污穢不堪的豬圈,皮膚病、傳染病趁虛而入。
他們也捨棄了道德,為一口吃的就去偷竊、鬥毆,甚至殺人放火,女人和孩子們白天都不敢隨意出門。
在馬夫拉修道院賣命的勞工們,更是幾乎沒了人樣,如行屍走肉般茫然地苟活。
起初,巴爾塔薩的工友們,也會饒有興趣地講故事、編段子,努力活躍氣氛。
但他們剛工作了一個多月,就接連失去了好幾位夥伴。
在官方要求下,他們不被允許使用碎石,只能豁出性命去搬動一整塊的巨石。
有位叫弗朗西斯科的工友,上一秒還在跟大家說笑,下一秒就被巨石砸得血肉模糊。
那一刻,所有人都面如死灰,彷彿透過他看到了自己的結局。
有人情緒崩潰,整夜做惡夢、說胡話,因精神不振而操作失誤,導致身受重傷。
還有人害怕得想要逃出去,卻被負責看守他們的武裝士兵,用刀把和鞭子狠狠抽打。
巴爾塔薩也一度失去了笑容,每天早上睜開眼睛,都驚詬於自己竟然還活著。
只有幹活太慢或喪失勞動力,他們才會被趕出工地,重新獲得自由。
但被趕出去的人,早已失去了生命力,如同被風乾的枯葉,爛在了現實的泥淖中。
他們要不是成了流浪漢,靠乞討勉強糊口;要嘛偷竊、搶劫,在監獄裡耗盡餘生。
生而為人,沒有誰甘願活成一具渾渾噩噩的軀殼。
只是苦難發動的攻擊太過猛烈,常常令人難以抵擋,無處躲避。
有些人習慣了這種處境,乾脆放棄了所有抵抗,卻落入了更幽暗的深淵。
其實人活著,注定是個緩慢受錘的過程。